君子与小人之辨 | 品读资治通鉴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 关于君子与小人的问题，大概孔夫子说得是比较多的，所谓“君子坦荡荡，小人长戚戚”，“君子泰而不骄，小人骄而不泰”，“君子和而不同，小人同而不和”，“君子喻于义，小人喻于利”，等等，不一而足。孔夫子虽然划分了君子与小人的界限，但对于什么是君子、什么是小人，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。真正从概念上对君子与小人作出明确区分的，大概要算是北宋的司马光了。他在《资治通鉴》的开篇，在“正名分”之后，提出了君子与小人的问题。而引出他这番话题的，就是“三家分晋”时被消灭的智氏家族的领头人智伯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三家分晋之前，晋国的大权已经落到了智氏家族手里。智宣子选择智伯做接班人，看中的就是智伯的才干。他的族人智果不同意，认为智伯虽然文武全才，但品行不好，为人不仁义。这种人越是有才干，造成的祸害也越大。如果一定要选智伯做接班人，那将来使智氏灭族的人也一定是他！但智宣子不听。智伯掌握大权之后，狂妄自大、贪得无厌，不把其他几个家族放在眼里，结果被赵、韩、魏三家联合起来消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光在评论这一事件时，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：智伯之所以会家破身亡，关键是他“才胜德也”。司马光根据“德”与“才”，将人分为四种：德才兼备的是“圣人”；德才兼无的是“愚人”；德胜才的是“君子”；才胜德的是“小人”。四者之中，最不可的就是小人：“与其得小人，不若得愚人”。智伯之所以会家破身亡，就是因为他“才胜德”的缘故。君子凭借才能做善事，小人凭借才能做坏事，“挟才以为善者，善无不至矣；挟才以为恶者，恶亦无不至矣！”小人的聪明才智更便于他为非作歹，小人的勇猛刚强也更利于他施展暴行，等于就是如虎添翼，恶果更加严重。自古以来，国家的乱臣贼子，家庭里的败家子，都是才有余而德不足，因此而造成国破家亡的悲剧太多了，岂止是智伯一个人啊！

智伯的形象，大概有点类似这个样子？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光将“德”与“才”的关系作为辨别君子与小人的标准，可以说是揭示了“小人”的本质。古往今来的小人，虽然是形形色色、各种各样，但一个共同点，都是缺德、无德甚至是损德者。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的开篇中借智伯一事，对君子与小人问题发了一通议论，其实也是表达了一种政治价值观。其实同后来的那些小人相比，智伯真的是“小巫见大巫”了。五代时的冯道就是凭借这种“小人”的智慧，历经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四个朝代，侍奉了10位皇帝，担任宰相20余年，创下了中国历史上的奇迹。他自称是“无才无德痴顽老子”。据说他还写下了《荣枯鉴》这本专门论述小人智慧的著作，道尽了小人的秘技，所以又被称为《小人经》！司马光在评价冯道时，写下了这番话：“为臣不忠，虽复材智之多，治行之优，不足贵矣。何则？大节已亏故也。（冯）道之为相，历五朝、八姓，若逆旅之视过客，朝为仇敌，暮为君臣，易面变辞，曾无愧怍，大节如此，虽有小善，庸足称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当然，类似智伯、冯道这样的小人，还属于那些“看得见”。古往今来，更多的是那些“看不见”的小人。他们就在我们身边，而我们却觉察不到；他们干着小人的勾当，我们却把他们当做是君子；当他们把我们出卖时，我们还在替他们说好话，甚至替他们数钱！也正因为如此，余秋雨先生写下了《历史的暗角》一文，专门对小人问题进行了探讨，分析了小人的种种“行为特征”，并对小人进行了分类：恶奴型小人、乞丐型小人、流氓型小人、文痞型小人……恐怕司马光看了，也会自叹才疏学浅了。不过，余秋雨先生提出的要认真研究小人问题的观点，倒是同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一脉相承的。正如他所说：研究小人是为了看清小人，给他们定位，以免他们频频地骚扰我们的视线。

作者：殷啸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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